撤去台湾大陈人修蒋公感恩堂:感念蒋介石恩泽
来源:凤凰卫视 发布于 2013-04-07 已有 人阅读
胡一虎:大陈岛是距离蒋介石家乡最近的一座岛屿,在一江山战役之后,解放军证明他们随时都可以进军大陈。蒋介石不得不放弃大陈岛,这是他最不堪,也最不舍的一个决定,同时这也是1950年代,中国迁徙史上,最有秩序的一次撤离行动。这场撤退的背后,有着冷战年代,美苏之间公开的默契。蒋介石为了取得美国的援助,毛泽东则是想不花一兵一卒取得大陈,这群说着浙江话的大陈岛居民,他们并不知道,这场撤退是外交策略下的交换条件。
解说:《台湾好》这首歌曲,当年传唱了整个大陈岛,尽管多数大陈百姓愿意来台,可是对年事已高的老人来说,世世代代的记忆都在大陈岛,对他们来说,这里是连根拔起的不舍。
王孙河(当年下大陈居民):我爸爸就不愿意来,为什么原因,我家里有三条船,房子有三四个,到台湾有饭吃,没有饭吃,我家里,在家里,也是可以过生活蛮好的,不是很富啦。我到台湾有没有饭吃,以后慢慢劝导劝导了,他(爸爸)终于来了。
解说:从大陈岛的公告上,我们看到,当年愿意离开大陈岛的老人家,共有3人。
黄坚(战地记者黄仰山之子):有一位七十六七岁的一个老太太,全岛到撤离,就是她不肯走,到最后蒋先生,就是说经国先生有去,特别去劝她拜访她,她还是不肯走,那么经国先生就到最后也是,也是同意了,她继续留在岛上。
解说:除了极少数不愿离去的大陈人,还有想离开却走不了的老百姓,他们被弃置在上下大陈中间,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上。
方立(江浙“反共救国军”):我们大陈岛有一个小岛,思想有问题的,就送到这个小岛上面,有的是发牢骚啊,唱唱共产党的歌,都送到这个小岛。所以我们大陈岛撤退的,这个小岛上面有300多个人,就是在这个上面,那我们就撤退了。
解说:整个大陈撤运行动,是以Operation Kingkong“金刚计划”做为代称,这是计划的原件,上面写着撤离日为D-Day。
黄世忠(最后撤离大陈之国军营长):是在台湾国防部,跟美军协防司令部,美军顾问团,包括海空军一起联合起来,作为这个计划,空军怎么样掩护,海军怎么样子掩护,怎么样子运输,陆上的、海上的等等,撤退计划是一个很庞大的,很精密的一个计划。
解说:1955年2月8号上午8点,“国府”海军203号登陆艇,随同中美海军混合舰队,共157艘舰艇和航舰飞机31架次,集结在大陈周边海域。那是个灰蒙蒙的阴天,8号上午10点,大陈岛各码头聚集了大批人潮,有人背着棉被,带着行囊,有人背着祖先牌位和神像,在中美联军的指挥下,扶老携幼地上了船。
颜达中(大陈撤退来台“义胞”):美国人没有上码头来,美国人就在小艇上接我们,从这边舢板把我们接到小艇上的时候,你们看见小孩子。美军,那时候就看到美军,他就拿些饼干啦、巧克力啊、热狗啊给我们小孩子吃。在那个时候才看到美国人,在岸上,我们没有看到他(美军)上来。
解说:当百姓全数离去,剩下的就是“国军”部队的撤离,当时预计撤走正规部队10000人、“反共救国军”4000和40000吨的军事物资。
黄世忠:撤退的时候,原来做的碉堡要爆破,原来的铁丝网、原来的地雷都要扫掉,然后你部队才能够运动。
曹祥炎(当年下大陈居民):我们走的时候,不断地听到这声音,都在破坏了,因为大陈岛,建那个水库,大陈岛没有水嘛,那水库刚刚开建,我们就撤退了,那个当然要把它破(坏)掉。
解说:这是蒋经国和留在大陈的部队,在岛上举行最后升旗的画面。黄世忠当年戍守上大陈,他是最后撤离大陈的“国军”营长。
黄世忠:最后一条船是美军的LST803号,师长(胡炘)撤退之前,到那个阵地上去巡视,看看有没有遗留的这些武器、装备啊等等,然后(举行)升旗典礼,然后我们派人把码头打扫干净,不是落荒而逃,是有计划的撤退。
曹祥炎:好像来到天堂一样,一看到基隆港口,哇,那个电灯照亮的,哇,好漂亮,从来没有看过的,因为(大陈)没有灯也没有水啊,对不对,看到这个灯怎么那么亮,非常地兴奋。
解说:刚下基隆港的大陈居民,分批被送往北台湾的宜兰,东台湾的花莲和台东,以及南台湾的屏东和高雄。这是当年大陈居民抵达台湾各地的历史照片,来到台湾后,他们被暂时安顿在,各地的招待所内。
严正德(大陈撤退来台“义胞”):我们到了一个很大的,像现在的大礼堂,像体育场一样的,屋内的体育场,它(政府)给你排好了,草席、一个饭、筷子、面包,一个一个一个,像军队那样排起来,通通排在地上。
解说:来到台湾的大陈人,在招待所住了大约半年,接着就住进“政府”在全台,兴建的36个大陈村里。
寥彩凤(大陈撤退来台“义胞”):(台州话)自己人去做工,(政府)帮我们盖房子,再慢慢地给你一家一家分开。
解说:这是新村落成,大陈百姓搬进新村的照片,2011年2月,台北举办了一场寻找大陈宝宝的活动,昔日14位大陈宝宝,共有7位出席。相片中,这名男婴叫吴明达,他是当年大陈来台的小明星之一。
吴明达(当年的大陈宝宝):在我们村庄里面,就有出5位大陈宝宝,所以我是其中一个,所以从小的时候就,大家都说我是船上生的。
解说:而像梁小英那样,是母亲撤离上大陈前一晚生下的孩子,也是所谓的大陈宝宝。
梁小英的母亲(当年的大陈人):出生的时候,还要带四五个小孩,带着她(小英)背在后面,还要走路,走到很远的地方。
解说:眼前这位,头发梳理得相当整齐,白发斑斑的大陈婆婆,名叫颜金彩英,来自上大陈的她,直到今天才知道,打从下船的那一刻起,她已经成为镜头下的主角,镜头下的她,看起来若有所思。
颜金彩英(大陈撤离来台“义胞”):担心一个妹妹,一个人,很想,妹妹是一个人来,一个人来,她老公(被)炸弹打死了,她先生(被)炸弹打死了,她一个人来,担心妹妹。
解说:就这样,每个大陈人,都带着不同的故事来到台湾,但他们同样被冠上,“大陈义胞”这个称号。他们是50年代的台湾,最振奋民心的一支队伍,台湾成了他们生命中,最后的岛屿。
当年来到台湾的大陈居民,以南台湾高雄的人数最多,总共容纳了4500人,位于高雄旗津的实践新村就是其中一个,如今,实践新村多半成废墟。可是对当年这些说着台州话的大陈人来说,语言让大陈聚落,保留了大陈的传统文化,却也部分隔离了动力,大陈人和台湾社会的互动。
颜达中:到了台湾以后,没有把我们打散,在大社会的熔炉里面,还是让我们大陈人集中在,群居在一起,那种氛围又比较强烈的。
梁文杰(大陈来第三代):我从小就没有看过我爸妈跟讲闽南话的人,或者讲除了国语,或者大陈话之外的人来往过,我从来没有,来我家的朋友,来我家的我爸妈的朋友,全部都是大陈(人)。
解说:早在1949年,台湾已经接纳260万,来自大陆的军民,这个数字对当时的台湾社会来说,是个沉重负担。1955年尽管最后撤退来台的大陈居民不到2万人,可是他们所能分配到居住资源却相对有限。这是贾冬妹位于旗津大陈实践新村的住家,当时每一位大陈人,平均分配到的空间不到1平。
贾动妹(大陈撤退来台“义胞”):我们44年(1955年)初来,住招待所半年,大概6月份才搬到这里来的,这个房子是有分的,有大房子,有小房子。大房子是像这件房子,是7个人,一间半,就是这样一间,然后又有半间的,一间半7个人住,7个人住,也是真的,也是很挤的啦,厨房在外面好小,也没有厕所,就是一间公厕,就是属于这边的人用的。
解说:而在实践新村旁的蒋公感恩堂,就是大陈人感念蒋介石恩泽,所兴建的庙宇。
寥彩凤:(台州话)(蒋介石)带我们过来,他不帮助我们的话,我们要到哪里去,我们也不知道,台湾人也不认识我们。
解说:在台湾,大陈人是非常独特的一群,“大陈义胞”则是那个年代,台湾对他们的特殊称呼,他们等同蒋介石最忠贞的子民。
2011年,我们跟着大陈人严正德,回到他们当初刚到北台湾宜兰苏澳的落脚处,一向以捕鱼为生的大陈居民,来到台湾后,多半居住在靠海较近的港口,岳明新村是一个典型。当年王孙河和其他四户共同乘坐一艘2。5吨的小渔船出海捕鱼。
王孙河(大陈撤退来台“义胞”):我们其他工作不会做,在家乡打鱼,到台湾打鱼,要做生意,话听不懂做其他工作我们不会做,就打鱼嘛,种田,我们不会种,只有打鱼。
解说:1964年台湾政府辅导大陈百姓,从事远洋海员训练,经过辅导,当年共有3000多名,加入航海工作。五分之一到台湾的大陈人,因此在海外落脚,许多在美的华人餐厅,都有他们的身影,可是真正的大陈家乡味,只能在台湾寻到。这天我来到北台湾新北市永和区五和新村外的一家小餐馆,找到了和海洋和岛屿有关的记忆与食物。
解说:“金刚计划”执行后,整个大陈列岛最南端,还有一个叫做南麂岛的小岛,尚未展开撤离行动。1955年2月25号,大陈撤退后两星期,台湾独立完成“飞龙计划”,带走最后一批南麂岛的“国府”军民。此时,大陈列岛最后的撤离行动,才算真正落幕。
方立:那南麂岛上面有600个大刀队,也有一个游击单位在上面,那个大炮,105的、155的加农炮,你怎么搬啊,那个命令来,说往海里面丢,那个105啊什么,往海里面丢,米啊、面粉啊,往海里面丢,每一个岛,有三个月准备粮,往海里面丢啊。
解说:一样物资都不留下,一个人都不能少的撤离行动,在1955年2月底,整个大陈列岛几乎不见人烟,只剩刻在石墙上的反共标语,静静地诉说着,这里曾经有人居住。从此,大陈岛上世世代代的香火,经过这场跨海迁徙后,继续从大陈列岛,这些小岛,延续到台湾这个大岛,
1955年2月9号,16487名大陈居民,经历两天一夜的海上航程,来到北台湾基隆港的西码头,大陈撤离是国共内战下,最后一波大撤退,几乎所有大陈居民都到了台湾,一下船,他们就被欢迎的对包围,对他们来说,台湾既陌生又遥远。
张小娥(江浙小馆老板娘):像这个是年糕,只有过年才吃得到这个,所以我14岁到台湾,就影响到大陈的,这每一道的菜,很想这样子。所以说,我说,蒋经国把我们带到台湾来,我们在五和新村住了40多年了,所以我们不忘记,我们大陈的口味,就影响下一代,永远都存在。
解说:过去大陈聚落,到处可以闻到,像纸张小娥浙江小馆这样的家乡味,半世纪以来,来到台湾的大陈人,陆续离开那个充满家乡味的大陈聚落。可是最难脱离的,还是“大陈义胞”这个政治印记,像大陈第三代梁文杰那样,加入民进党的历程,还得经过来自大陈族亲压力。
梁文杰:其实是慢慢长大以后,你才知道说,原来大陈人这个社会,它跟多数的这个台湾人社会,其实是有一些冲突。当你已经不再受那个大陈人想法的那个拘束的时候,他们有时候会把你当作叛徒,然后你要在台湾做一个政治选择的时候,你必须要去面对,你的家族跟亲戚朋友,他们的压力。
解说:昔日的聚落,被与日崛起的高楼大厦所淹没,就在五和新村的一隅,我们看到了聚落倾颓的老房舍,它们和这里的大陈居民一样,承受了56年来的岁月风霜。
记者:当时大陈撤退的时候每一天都轰炸。
大陈撤退来台“义胞”:台湾好啊。
大陈撤退来台“义胞”:好啦,来台湾最好了。
大陈撤退来台“义胞”:台湾不好,哪里好。
解说:对这些大陈老妇来说,台湾这个岛,是他们生活的故乡,而大陈那个岛,已经成为记忆中的故乡。
姜思章(舟山撤退被抓来台少年兵):我只知道自己那个时候,已经下了一个决心,我要回去,等我,我一定要回去。
方立:没有想家,想有什么用啊。
吴尚能(当年海南岛来台的居民):家在哪里,想回家,我们也不知道,就想回家。
池兰森(时任一江政治部主任):就那个时候特别想妈妈,真想。
孔令晟(前警政署署长):那个时候到台湾都没有把握,到了台湾以后怎么办,当时我也不知道。
曹祥炎:那个时候人心都向背,大家都希望来台湾嘛。
张帼英(舟山来台居民):结果我妈妈给我一个钻戒就来台湾了。
寥彩凤:(蒋介石)带我们过来,我们要到哪里去,我们也不知道。
王禄明(南海撤退来台居民):我父亲就认为,生在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子,我是永远追随领袖。
罗台生(薛岳部署之子):其实做过军人的,真正打过仗的人是不怕死的,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。
程坤(登步岛参战国军):那个时候啊,胜败生死,根本不在考虑之内。
林群雄(一江山战役被俘国军):不成功便成仁,那怎么好到台湾来。
胡为真(胡宗南真子):这些军人,真是保国卫民,忘却自己,所以才能够造成台湾的基础。
薛昭信(薛岳七子):他的心就只有一个国家这两个字,他没有,他没有家,他只有“国”。
陈小斌(一江山战役俘国军):战争是残酷的,确实残酷。
黄菁华(福建“反共救国军”南海部队):我40年(1951年)才离开香港,离开大陆啊,到处跑,跑得,简直是无容身之地。
侯共权(福建“反共救国军”南海部队):我弟兄三个就是牺牲两个,共产党枪毙了。
岳正武(60年代台湾情报员):在大陆32年,在牢里面26年,我是为“中华民国”坐牢。
许越云(福建“反共救国军”南海部队):我们可以说是,“中华民国”遗忘的,遗弃了我们这些“反共救国军”。
桑品载(江浙“反共救国军”):老百姓为这个战争,所付出的血汗,历史几乎是不承认,历史是一个数字嘛。
王应文(王生明之子):战争那个时代,是我们整个中国人一个悲剧,是一个悲哀的时代,也该走完了。
黄广海(南海岛作战国军):对谁我也没有恨,因为我们也待在台湾几十年了嘛。
冯西荣(东山岛战役国军伞兵):往事不堪回首,但是说起来也很精彩,我也不后悔。
陈秀芳(一江山战役遗孤):我们在苦难中长大,风风雨雨都不要怕。
沈亨冬(江浙“反共救国军”):我们现在是两岸,是中华民族的子女。
黄世忠:我希望两岸和平共处、和平竞争、和平地发展、和平共存。
解说:回头遥望,那记忆中的岛屿,是一望无际的海洋,是咸咸味道的海风,是层层叠叠的山峦,是轰隆隆的炮弹声,是撤离时愈来愈远的海岸,是破晓后愈来愈近的台湾。
胡一虎:这些岛屿的居民,他们从自己的岛来到了台湾,台湾成为他们最后的岛屿,而在他们的心中,还有着另外一个岛,那是他们的故乡岛。而这是国共战争的篇外一章,还好,历史已经过去,这些的战役,在过去的国共的意识对待之下,换成了今天,国共的下一代。